郭立创和他的工具箱
河南商报记者 王春胜/摄
他不是大夫,却天天穿着白大褂;他非殡葬人员,却常年和尸体打交道;他更不是考古学家,办公桌上却时常堆放着人的骨骼。
他是郑州市公安局的一名法医。当法医18年,经他手检验过的尸体至少有1500具。
河南商报首席记者 胡巨阳
态度
开始也怕 习惯就好了
“很多朋友问我:‘经常去血淋淋的现场,和尸体打交道怕不怕?’刚开始有点怕,习惯就好了。”郭立创说,他当法医是受父亲的影响。
他说:“我父亲曾是一名军医。后来转业到一家县级医院任外科大夫。小时候,我经常跟着父亲去医院,常见他给流血的患者包扎,慢慢地,我就不怕了。”
今年43岁的郭立创,1991年考入华西医科大学(现四川大学医学院)。与别的大学生不同,他在学校就开始接触并研究尸体。1996年,他被分配到郑州市公安局,当了一名“白大褂警察”——法医。
“法医对尸体,应该像医生对患者那样认真、细致而负责。”郭立创说,但法医与普通医生不同,有时因法医的疏忽或失误,就可能导致罪犯逍遥法外。
“因此,法医对每具尸体,还得像欣赏古董一样,拿着放大镜细看,直到看出端倪或破绽。”郭立创说。
数据
当法医18年
至少检验过1500具尸体
影视剧中的“狄仁杰”们,大多满脸严肃,说话冷冰冰的,眉宇间还透着一股杀气。眼前的郭立创,却像个害羞的小孩,笑容腼腆,语气轻柔。
工作时,他先看现场周围有无有价值的物证,一根毛发、一粒纽扣都不放过;再认真查看死者的伤口,来判断死亡时间、原因等。
郭立创说,他去过的现场有上千处,经他手检验过的尸体,至少有1500具。
刚分到郑州市公安局时,郭立创去了交警支队事故科。那时候事故科的法医才3个人,郑州市一年至少有四五百人死于交通事故,只要有人死亡,法医必须去现场勘验。4年后,郭立创被调入刑侦支队刑科所。
郭立创说,刚当法医时,没有口罩只有手套。很多案发现场的尸臭加上其他气味,连侦查员都捏着鼻子直皱眉头,但法医得硬着头皮上前,“没办法,这就是工作。”
如今,法医不但有口罩、手套,还配置了防护服等装备。
故事
失火现场 他“揪”出一个杀人犯
歹徒作案后故意破坏现场以逃避打击,法医却能让死者“开口说话”。
2002年夏天的一个深夜,郑州西郊的一栋民房里失火。消防队员扑灭大火后发现,床上有具烧焦的女性尸体。
死者丈夫哭诉:“晚上8点多,俺俩吃完晚饭后,她在家睡觉,我出去打牌了。晚上11点有人发现我家失火并报警,我回来一看,我媳妇已被……”
当所有围观者均认为这是一起意外失火事件、叹息这名丈夫因好赌导致家破人亡时,郭立创却指着死者的丈夫说:“这是一起谋杀案,就是他干的。”
“这个案子有4个疑点。第一,死者未烧焦的头骨有钝器击打过的痕迹;第二,房间没有挣扎过的痕迹;第三,死者胃里没有食物,说明死者丈夫在撒谎;第四,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12小时之前,而不是其丈夫所说的晚饭后。”郭立创说。
死者丈夫被民警带上车,警车尚未驶进派出所大门,他就承认了杀妻事实。原来,他和妻子感情不好,事发当日早上,二人因琐事争吵,他用斧背击打妻子后脑致其死亡。之后将妻子放在床上,把点着的蜡烛也放在床上,便出去找人打牌,制造失火假象,企图蒙混过关。案子破了,众人都对郭立创竖起了大拇指。
看骨头和牙齿 测算无名尸的年龄
仅凭骨头,法医就能测出死者的性别、年龄和身高。
2005年5月5日,郑州老鸦陈一厕所里发现人的骨头。次日,又有人在郑州贾寨附近发现两个黑色塑料袋,里面装的也是人的骨头。
“这些骨头系同一个人的。”在对骨头进行分析鉴定后,郭立创告诉刑侦人员,骨头的主人系男性,年龄在35岁左右,身高约170厘米。随后,他又通过DNA检测查到该男子是一名刑满释放人员。很快,警方破案,残忍杀人并剔骨抛尸的人,是死者当年的狱友。
郭立创告诉河南商报记者,判断未成年人的年龄,可以看尺骨和桡骨;测算成年人的年龄,主要是看牙齿和骨盆。一个人的年龄越大,他的牙齿磨损得越厉害。
2010年,郑州南郊的一名小学生放学途中失踪。警方查到一出租屋内有异味。郭立创赶到出租屋,从厕所下水道内找到巴掌大的尸块。经鉴定,这是一名9岁孩子的。后通过DNA检测,确定尸块正是失踪孩子的。警方由此立案,多方排查,最终抓获凶手。凶手是一名在郑州打工的外地人,兜里没钱了,就将该小孩骗走,向其家人要钱不成,便杀人碎尸,并将尸块全部冲入下水道。
发展
DNA检测修正人工误差
河南商报2011年11月9日报道的郑州“十年疑案”,郭立创正是该案的法医之一。
1998年秋天,年轻貌美的李娜被人奸杀在出租屋里。
警方测算其死亡时间为凌晨两点,因李娜当时和男友张东在一起,张东便被作为杀人嫌犯被指控,但张东死活不认。
2001年,聂庄也发生一桩命案。一名遭性侵的女子被人吊死在暖气片上。
“我在被害人身上提取到的液体,经检测与李娜身上提取到的液体一致。而张东当时仍被关在看守所,第二起案子不可能是他作的。”郭立创说,张东不久后就被无罪释放。
2008年,上海一家监狱对在押罪犯进行DNA比对时,意外发现一名叫张顺的罪犯的DNA数据与郑州这两起命案的DNA数据完全一样。
张顺随即被押回郑州,如实交代出他在郑州曾多次作案的犯罪事实。
张顺的归案,也印证出当年对李娜死亡时间的鉴定是错误的。
“测算死者的死亡时间,除了根据死者的体温、天气、环境等,有时候也因人而异。”郭立创说,在2002年之前,全国警方还没有实行DNA检测,法医检测全靠血型、血样,存在一定误差。
如今,DNA检测的准确率达到99.99%,对血样的检测不再出现误差。
感悟
如果人们都与人为善
这个社会就和谐了
当了18年法医,郭立创检验过至少1500具尸体,也将很多罪犯送上法庭,让他们得到应有惩罚。
郭立创说,每一桩命案的背后,都有一个血淋淋的故事。
“很多罪犯被抓后痛哭流涕,对当初所犯罪行懊悔不已,希望政府和法律再给他一个机会。机会是自己把握的,他犯事前为何不冷静想一想,他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?对方和自己的家庭如何面对?事发后他需要承担什么样的社会和法律责任?”郭立创说,每检验一具尸体,他就会感慨一次。
“如果人们都安分守己,与人为善,凭自己的合法劳动来获取利益,这个社会就和谐了,就会少很多违法犯罪事件。最终,也就不需要我这个法医了。”郭立创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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